1988年我因公去紐約，住在希爾頓飯店，眼目所及，高樓大廈，櫛比鱗次，走在街道上，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，以及隨之而來的焦躁。
搬離台北市信義區將近四年了，每次回台北，都是來去匆匆，只有昨天，在松山文創園區，待了幾小時，端詳從黃昏到入夜的信義區，那麼熟悉，又那麼陌生。
我們在象山附近，住了10幾年，看著101挖地基、起高樓。101開始施放跨年煙火，我們在不同視角，觀賞煙火的璀璨，也投身人群的擁擠。那幾年，101周邊，高樓還稀，等待變成高樓或豪宅的空地上，一些都市農夫休閒種菜，滿園綠意，媒體謔稱是「最貴的菜圃」。
晨間，可以騎腳踏車，繞著松仁路、莊敬路、松智路、自強公園，轉圈；一時性起，還可騎到市政府，甚至到永吉路30巷，吃早餐。
騎車時，想像豪宅內的富貴人家，正在呼呼大睡，臉上猶存昨晚夜店的繁華與寂寞，而此時的自己，已然清醒，很豪奢的呼吸城市中難得的芬多精，精神為之一振。
慢慢的，菜園一畦畦消失不見，臨時停車場一處處設立，綠意也一塊一塊消失，壓迫感如魅影，悄悄的、悄悄的掩至，生活作息的從容，一片一片瓦解。
台灣的曼哈頓，是兩個世界：老公寓舊社區，以及對照組的大豪宅新大樓，彼此各自安身立命。有些巷弄，只有三公尺，就是貧與富的鴻溝。當然，老社區的居民未必貧，他們的房子值錢得很。只不過在老社區，20幾、30元可以吃一碗涼麵，充當早餐；百貨公司及101內的早午餐，價格以10倍計。
重回台灣的曼哈頓，感受到繁榮的壓迫，及富貴的蒼涼。許多生活的片段與記憶，不可復得。入夜的大樓霓虹與輝煌，美到變得不自然、不親切、不恬適、不悠然。
當誠品松煙館內其中一個店家的火鍋套餐，最便宜980元，我對自己說：再見了，信義區！
信義區，彷彿是我心中的曼哈頓。
殘忍的：建築物的擁擠；仁慈的：一絲文藝氣息。
恰若皮影戲，那麼不真切，卻那麼熟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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