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叔公善「駛牛」,卻做牛做馬。阿婆是「油麻菜仔」,

終其一生,從未捨棄意志力。

  叔公在鄉間有一大片山林及田地,小時候他家與我家面對面,有時一早,有時傍晚,聽到其大無比的碗盤破裂聲,震得還小的我,心生畏懼。如果是早上聽到,下午叔公就會到街上買碗盤;倘若是傍晚聽到,第二天早上,叔公也會去買碗盤。我已不記得,叔公的碗盤是如何帶回來的,印象中,每次買回來的,都是一大籮筐。

 

  耕耘與管理著大片田、林產業的叔公,缺乏人手幫忙(叔叔們那時都在台北就學),可能壓力特大,脾氣特別暴躁,對阿婆很兇,但絕不會動手打阿婆,一上火,只摔碗盤,而且非得摔完所有的碗盤不罷手。這樣的「事件」不知經歷多少回,已深深烙印在我腦海。

 

  阿婆是典型的「油麻菜仔」,當叔公生氣時,都不回嘴,默默做她的家事,做完,不管叔公氣有沒有消,還是認份的到山裡或田裡幫忙,只是不與叔公講話。

 

  後來小孩成器了,阿婆卻中風,在中風的10幾年歲月,雖然行動非常不方便,不是「舉步維艱」可以形容,阿婆堅持每天運動,除非下雨,那種毅力,真的令人「動容」。

 

  叔叔們在北部上班、姑姑們各有家庭,本來輪流照顧阿婆,現實面發生困難,後來請了外勞照顧。叔公自阿婆中風,每天攙扶她行走復健,雇了外勞,有時由外勞扶持阿婆,叔公仍然亦步亦趨,從未間斷。

 

由暴躁的怒吼,到溫柔的攙扶,阿婆的毅力、叔公的攙扶,狠狠上了我一課。儘管家傳的暴躁脾氣,以及欠缺修養,到現在我偶有暴怒,事後總覺十分後悔。

 

摔碗盤,是捨棄。買碗盤,是拾得。憤怒時,而摔;怒息時,而買。可,叔公及阿婆始終不言分離,且越老越互相疼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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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夫婦、親朋遊故宮,老來也歡樂。

 

 叔公還健在,我感激他對家貧的我家,明裡或暗中濟助。每當我回鄉,遠遠看到叔公,用台語大聲喊「叔公!」在問候的意義外,還有我對他永遠的敬意。與叔公也特別有得聊,較沈默的叔公,加入我與叔叔們的縱論時事、閒聊局裡,或許有些內容,他因重聽或不理解,倒也興致盎然。

 

與我「個別談話」時,叔公的話匣子常開,如果叔公有「口述歷史」的能力及自己記載的資料,我會很想把叔公與阿婆的一生,完整記述下來。可惜,叔公不太識字,有些深埋心底的傷痛,或過往的兄弟間不快,他也不想提吧。

 

也許有些格友想問我,白天還有工作,為何用蠻多時間爬文梳字,除了專心寫作時,我會短暫忘卻耳鳴的轟炸外,更大的驅動力,想趁我還尚未完全老化時,記載我一生中,小人物的大感動。

 

有些當事人還在,他(她)們的故事,像奇異果,要去皮或切開,是我現在不敢妄為的。

 

最近的現實生活,不少朋友、工作伙伴出了小事故,連么兒也未倖免,還好都有驚無險、破財消災。虛擬的網路部落國度,部分格友竟也小災小禍、感情牽絆不斷。如果我說,小災厄是上蒼的恩典,祂在鍛鍊我們面對無常人生的攻防力道,也許會挨罵,因為,人生無災無難,多好!

 

但活跳跳的人生,可不是一帆風順、一路平安、一世喜樂的,猶如我的阿婆,勤奮、操勞一生,挨10幾年的折磨,最後無聲無息走了。叔公由大叔叔及嬸嬸陪伴,在鄉安養天年,雖約86歲,仍能騎機車,一旦大叔叔回北部探視兒女,叔公就要到中部小姑姑家住一段時間,私下我問他,到小姑姑家住習不習慣?生活過得好不好?他都微笑不答。

 

在報章上看到分離的情侶,復合;離婚的夫妻,再結連理;都有莫名的歡悅。

捨棄,不費力氣;拾回,卻要勇氣。

捨棄身段,就會拾回幸福。

 

叔公青壯時一直在毀棄與拾回間,一遍又一遍。他的10幾年攙扶阿婆,拾回他一生的無憾。祝福叔公平安健康,也要祝福在放棄與挽回間猶豫的格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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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傅鴻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6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