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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 社區的打掃阿桑,幾年前曾因為刁鑽住戶的無理取鬧、抗議與羞辱,憤而離職。後來接班的,來了不久就離開,一連換了好幾個,只好再把十分敬業的阿桑找回來。前不久,以前那位住戶又無端抱怨阿桑不盡責、無理取鬧,管理委員會只好使出大絕招,請那位住戶推薦,最後社區成功保住阿桑(當然找不到更好的人)。

    如果早起,就會看到阿桑逐棟打掃,只見她越來越削瘦、越來越蒼老,卻不減勤快,每次看到她,我都說:「歐巴桑,辛苦了!」她淡淡一笑。無論她是否感受到,至少我不是虛應故事、而是真心誠意感謝她。

    幾年前有一位保全,把社區大小事務,擔待得很完整。後來他的腸胃出了毛病,逐漸病懨懨,有時不免偶爾打瞌睡。有些社區的住戶,得知他的病況,居然要求管委會辭退,理由是:「不要讓他死在這個社區。」我無意中聽到,心裡難過到無以復加。在現代社會,這樣無情、這樣迷信,令人沮喪至極。

    社區的保全,薪水很低,每天上班12小時,做4天休2天,看起來工作輕鬆,其實不然,巡邏、收信、盯著監視器,有時還要打雜,非常辛苦;不辛苦的時候則很無趣。那位保全後來真的被辭退了,接手的保全,一位不如一位。經過社區中庭,總會想起那位保全,如今安在?有沒有在人情敦厚的社區,謀得一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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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在教會,基層的幹事最難為,牧師、傳道、執事以及每一位會友都是老闆,幾百位會友裡,一天只要有2、3位頤指氣使,幹事就夠受的。以前我也曾經在服事緊急或不公對待時,埋怨過幹事、發過脾氣,直到現在,仍然很後悔。

    教會的打掃同工也頗難為,尤其主日,人來人往,廁所難免又髒又濕又亂,少數會友會出言抱怨,有些會友則默默拿起拖把,清除眼前髒污。負責煮飯菜的同工,沒領薪水,照樣挨罵,有的會友邊吃邊講:「怎麼這麼難吃?」下一次,打菜時,他(她)卻又跑第一。

    學長弟、學姊妹都半是牧師或傳道,每次上課,在提問或分享的時間,聽他們不經意提到教會現況,我的心裡老犯嘀咕:「怎麼每間教會都差不多?」

    剛進社會時,「師傅」帶著跑新聞,師傅都會明告或暗示,如果外國公司對上本國企業,要站在本國這邊;如果政府對上民間,要站在民間這邊;位高權重對上升斗小民,要站在小民旁邊,依此類推。這種扶貧濟弱、幫助無權者對抗有權人,其實是很符合基督教精神的。不過,基於平衡報導,心嚮往之可以,不能真的硬幹。

    社區住戶、教會會友都有一種「似有若無」的權力感,在一種特殊境遇或情況下,權力伴隨著優越,就發作了,棄「溫良恭儉讓」如敝屣、把「聖經的教導」拋一邊。有一次,教會幹事叮囑我聚會後記得關冷氣,還搬出教會規章以言順,當時不知道怎麼會大大發了火,那位幹事極端委屈,事後寫了長信給我,淚訴委屈。到此刻,我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張牙舞爪、失去風度、失去對別人的敬重、失去人與人之間最寶貴的互相憐惜與扶持。

    在赤貧鄉間成長、在惡劣環境翻滾,其實我就是底層、深知底層的苦,偏偏就會壓抑不住「老我」最深沉的罪性。

    這種摻合著原初罪性、一點優越與些許傲氣的複雜情緒一旦發作,就會出言不遜,像社區對阿桑、保全的不公;像少數會友對幹事、同工的責難。後者,我曾經有過,有如古時的烙刑,烙在臉上、刻在心上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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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傅鴻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5) 人氣()